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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克洛斯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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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少主,三眼骨頭逃進了指縫海峽,我們怎麽辦?”興奮表情沒有維持太久,船副傑維斯轉而換上躊躇難堪的臉色,眼看就要追上狡猾的三眼骨頭,以狂風號的炮擊能力一定能擊沈該死的海盜船,又或者攀上敵船白刃戰,一刀刀把三眼骨頭削成白骨。

李玫爾多看到三眼骨頭的譏諷和嘲笑,還有他船上那夥面目猙獰海盜的口哨聲,放下單筒望遠鏡,喊了一聲,“開足馬力追上去。”“好點,全部註意,開足馬力追上三眼骨頭。”被激情渲染不再顧忌死亡的招手,年輕氣盛的傑維斯拉開嗓門回應道。

二副布克沒有來得及制止這荒唐的行動,古銅色的臉是多年日光浴的結晶,粗壯的手臂被海風吹得粗燥幹澀,二十多年的海上生涯,存活的還有葬身海底的前輩,不約而同教導他的是五月的指縫海峽不可穿越,狹長的海峽兩邊懸崖峭壁,暗礁已經被死去的人用生命標註出來,但這些都不是致命的。

“少主,雖然你已經下令,但我還是要和你談談,正如你所見到的前方看起來只是輕微的西南風,浪又不是很大,五月的指縫海峽都是這樣的,就像個女人的身體,我說的是它的溫柔,可它的真面目是個兇惡的婆娘,進去後西南風突然變大拉動海水卷起海浪,少主,這裏面浪可不是平時海面的普通姑娘,是妓女,她不停用力勾引著船往岸邊的石頭撞去,船會變成碎片的。”李玫爾多望了布克一眼,粗眉大眼裏堅毅的目光再次看向前方,“布克大叔,你進過裏面嗎?”“當然,除了五月。”“這些是你聽來的吧,我也聽過,可三眼骨頭卻跑了進去,等會他還會跑出去,既然他可以跑出去,我也能跑出去。”“少主,進去裏面若你有差池我同樣會死去,我不是為我的生命擔心,克洛斯大人吩咐過一定要照顧好你,我怕自己的靈魂無法向大人交代。”“那你就不用交代,我的靈魂會告知父親大人的。這次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,三眼骨頭近在咫尺我不能放了他,你聽,他的譏笑聲,布克大叔請你打響精神看我的演出,等會我要把劍放進他的嘴裏,看他還笑得出來。”

初生牛犢不怕虎,年輕氣盛無所畏懼的李玫爾多,布克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,唯有心裏不停默念,“波塞冬神保佑,波塞冬神保佑。”

聖巴爾博艙一陣混亂水手手忙腳亂撲滅明火,“該死的三眼骨頭,竟然把炮彈打到這裏來,炮彈怎麽樣了?”“你可以問其他有智慧的問題嗎,若是炮彈爆炸你就不會有前面這句話,我也不用回答你的話。”“那還等什麽,快點裝彈,給我轟掉他們。”“廢話真多,舵手在幹什麽的,快轉向,他的眼睛瞎了嗎?”“不不,我看他是看多妓女找不到方向了。”

海浪碎裂為花拍在船身,詭異的海底裏有只手,試圖牽引狂風號往兩岸的峭壁撞了,舵手使勁打著船舵扭轉航道,“該死的,下面劃槳的人沒有吃飯嗎?”李玫爾多走出艉樓,船中桅桿正好被擊中,折了半折倒了下來,“少主,請回艉樓,裏面安全。”“安全?大海上從來沒有安全二字。”三眼骨頭的船冒著黑煙,三個桅桿被擊斷兩條,歪歪斜斜被追逐著轉眼就要逃離指縫海峽,“停止炮擊,靠近準備登船。”李玫爾多拽下他的船長帽,露出一個沒有一絲頭發光亮的頭。

一前一後的兩個船駛離指縫海峽,抓鉤在天空散花而開,橫七豎八搭在三眼骨頭號,兩船並攏狂風號的水手拿起刀發瘋沖了上去,卻是沒有任何阻攔,安靜的海盜們!

李玫爾多登上三眼骨頭的船,船板上海盜們靠攏站在三角帽船長的背後,冷眼看著追逐他們的獵犬,再沒有譏諷和嘲笑,也沒有口哨聲,掌聲啪啪響起,“小雞,是你追我嗎?”李玫爾多走上前擺手示意水手們退後留出一塊空地,摸摸自己的蒜頭鼻,故意斜著頭一句話從他的厚嘴唇吐出,“閣下就是那位用來嚇唬尿床小孩的三眼骨頭嗎?”又故意轉頭對著他的水手說道,“我看不像,他是用來嚇唬那些尿床的海盜!”水手們隨之哈哈大笑,對面的海盜惱怒噌噌聲抽出刀,三眼骨頭沒有制止這種魯莽的行為,尖細的褐色眼珠連帶額頭上青刺的假眼冷靜看著,瘦長的臉頰鷹勾鼻下兩遛往上翹的胡髭被哼的一聲震動著,“小雞,你叫什麽,我不想殺一個沒有名字的人!”“口氣真大,你似乎嚇傻了,不是很明白現在的狀況,那好,你們告訴他我的大名,讓他安心去死!”“光頭!”“李玫爾多!”不是很統一口徑的回答,海盜們轟然笑了起來,幾個還捧腹倒在地上,李玫爾多不滿回頭瞪了一眼後面的人,水手們尷尬的對視,“原來是克洛斯家族的人,我洗劫過你們的船,抵抗的人我從不放過,仁慈是我沒有殺了放棄抵抗的水手,他們自願一個一個跳進海裏,你的家族應該寫封信感謝我的。”李玫爾多把上衣撕掉露出黑乎乎的胸毛,粗壯的手臂噌一聲拔出劍,“不要廢話,拿起你的刀,像個勇士走出來,我為你做個了結,讓你體面死去。”

三眼骨頭撩起手袖露出青刺的死人骨頭,兩個手臂上各一個,手持兩把長柄大彎勺彎刀走到空地前,雙刀往上交叉舉起,暴烈的日光閃耀著刀的光芒,口中念念有詞,“以聖撕杜暗靈神之名起誓,勝者將獲一切!”李玫爾多盯緊三眼骨頭的舉動,手裏的劍提防對方的偷襲,“輪到你了,光頭,起誓吧。”“少主,沒有必要理會他,這是海盜的神靈,與我們無關。”布克在後方大聲提醒道。

“以聖撕杜暗靈神之名起誓,勝者將獲一切。”李玫爾多沒有理會喊話起誓,“很好,既然你起誓了,那麽勝者就將獲得一切,包括你的生命,你明白這個意思嗎?”一劍刺了過去作為回答,三眼骨頭用一刀挑去,另一刀作為禮貌回訪李玫爾多的胸口,兩人纏鬥起來,兩邊的人都用最大的聲音吶喊,為自己的首領助威。

多番試探之後李玫爾多的劍往下劈,阻攔它的雙刀交叉迎上,力量之間的較量,三眼骨頭的腰被壓彎,兩只腳步不停往後退,一股勁推開劍打了個滾躲開,三眼骨頭回眼探聽後面的追擊,發現李玫爾多只是站在那裏,他急忙站了起來喘氣兮兮汗從額頭的眼上流了下來。

又是一劍劈過來,三眼骨頭不敢硬接唯有閃開身形,不料卻是佯攻一腳踢中他的肋骨,人如鳥飛走了,滾了幾個跟頭撞到船舷,頭昏眼花掙紮爬起,冷冷的劍刃指著他的脖子,雙刀掉落三眼骨頭瞇眼等死。

三角青色的魚鱗石順著石頭的角度,用海獅油混拌沙泥黏合疊砌成房,嶙峋不平的墻面用白頭海鴉的毛貼緊,兩面傾斜的木頭房頂塗抹海獅油林茅燒成灰貼上,最後一道工序用海狗皮覆蓋細如毛發的木筋綁緊,地板是打磨光滑的木板,千島之國的國王耶質舉起魚口金杯,“遠方的客人,為你的到來幹杯!”

“非常感謝國王的熱情款待,除了之前的薄禮,另外還有一個驚喜,請國王一定要收下。”李玫爾多舉杯喝完酒後拍拍手掌,兩個人擔著一個黑色的大包袋走入宮殿(這個國王的地方雖小還是稱為宮殿),耶質擺弄開擋在額前紮成一條條小辮子的頭發,不解望著李玫爾多,“打開包袋!”一個人頭先露了出來,然後是一雙褐色眼睛,一別翹天胡髭,口卻是被布料堵住,“國王,海盜王三眼骨頭,這是我的另外一份薄禮,一直聽說他搶劫千島之國的船只,靠岸擄掠你的子民,所以特意送來,請你執國王之名殺了他。”

驚詫聲在女仆們口中傳出來,耶質先前的驚異恢覆平靜開口喊道,“貴客,我想你弄錯了,他是我的朋友。”“叫我李玫爾多就可以了,國王你說他是你的朋友,這個我聽不明白。”“先把他放出來,待會我們再好好說說。”李玫爾多揚揚手叫人放三眼骨頭出去,“光頭我說過的,你為何不信任我呢。”三眼骨頭得意的擺動被捆綁手臂松松彎曲太久的腰骨,“你起過誓,你的性命是我的,少得瑟。”“當然,我很樂意為你效勞,但現在總該讓我喝杯酒,抱一抱女人。”話完摟過一個女仆,青色抹胸羅沙透明可見胸部,三眼骨頭的魔手已經伸了進去。

耶質和李玫爾多對視一眼,“李玫爾多,他總是這樣的,不要管他,我們試試這裏的美食。”****上身只穿著獸皮裙的六個男仆擡著一條大魚光腳走進宮殿,手起刀落就著魚身切下薄薄的魚片,女仆雙手捧著金盤接住,李玫爾多手拿起一片女仆捧在面前的魚片,粘了一下金碗的汁水,“這是什麽魚?味道比我試過的都要好。”“滑魚,你那邊沒有的,我這裏也沒有,這魚是謝爾維島附近的,那邊的人從不捕魚,這美味只能由我們來分享。”“謝爾維島?聽說那裏的人很古怪。”“我對這個倒是沒有所謂,反正他們那裏不需要貿易,再說離得太遠,若不是為了這滑魚我是不會讓我的子民去那邊的。”

“那島上的人都是瘋子來的,有一次我只是想靠岸補給,誰知道他們竟然用大炮歡迎我,該死的謝爾維島。”三眼骨頭那邊走了過來插嘴,“光頭,你這樣是體會不到這滑魚的美味,讓我來示範一下。”捧著金盤的女仆躺下,三眼骨頭扯開她的羅沙,把魚片一片一片疊在肉體上,轉過頭望了一眼李玫爾多,李玫爾多拿起另一個金盤的魚片粘汁水放進口裏,邊吃邊說道,“你那次就是這樣想在謝爾維島補給的,怪不得拿大炮轟你。”

落日的餘輝灑在宮殿前的草坪上,峭壁下的海面粼粼波光,遠處的船只隱約可見,一個少女長發披肩頸戴紫金石串,穿著紫色抹胸羅沙正從石階踏步而上,望見草坪上的三個人又轉頭而下,三眼骨頭喊了幾下,李玫爾多才轉過臉,耶質又說道,“你家族的請求我要考慮一下,畢竟這件事關乎整個千島之國的利益。”“我明白的。”“耶質,其實你不用考慮太多的,這件事符合我們三個人的利益,如果你手下的那幾個領主不同意的話,我會讓他們吃盡苦頭。”

耶質撫一下胸口的紅鉆玉串,“諾蘭,多想想是件好事,你也應該學會,來吧我們進去,不要讓美食等急了。”“國王,你們先進去,我想涼涼風。”三眼骨頭臨走前陰笑偷偷留下一句話,“她是國王的女兒,去搞定她。”李玫爾多拔步急忙往石階那邊走去,一直躲藏偷看的少女看到人來回身就走,沒走幾步被攔腰抱起,她蹬著雙腿卻沒有出聲喊,石階轉彎角處有一草坪她被放了下來,古銅色的臉漲紅起來,“對不起,原諒我剛才的無禮,我想我愛上你了!我是李玫爾多,你呢?”

少女低著頭應道,“氏樂好卡吶貴。”“好長的名字。”少女鼓起勇氣擡起頭盯著李玫爾多的眼睛,盡管那眼睛比她的頭高上一尺,“我名字的意思是美麗的海。”“美麗的海,你的眼睛真的好美,就是藍色的大海,我們可以坐下嗎,你這樣擡頭看我會很累的。”

“你更像一朵花,我應該叫你,美麗的花。”“我還是喜歡原來的名字,或者你可以叫我寶貝。”一個勾心跳躍字眼,湛藍的眼珠,嬌滴滴惹人的嘴唇,李玫爾多撲過去吻她,美麗的海沒有回避,還有瘋狂的手,瘋狂的全身壓倒,兩個人融成一團。

黑暗中叫喊著來人,卻是沒有人應答,幾絲氣息游離在幹燥的嘴唇邊,李玫爾多記不得多少天過去,只是聽到死神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,年輕時美好的回憶刷過腦海,殘留下一點笑意在嘴角,痛苦殘酷的現實卻如同心頭裏的針刺,眨眼之間便是痛楚一下。

謝爾維神,如果你在看著我,就請你大發慈悲救救我,我的曼利去那裏了,我的玉石去那裏了,你們快點來救救我,我的岳父大人會來救我的,你的靈魂現在何處呢,我也將追隨你的腳步。“挖了一個坑,把自己埋進去。”,三眼骨頭,狂風克洛斯不是你可以嘲笑的,聖撕杜暗靈神在召喚你,滾!還有該死的傑維斯,你的背叛會被神靈詛咒的。

懸崖壁上的一個鳥巢,兩只淺灰色白頭海鴉一起驅趕著另一只想要入巢的深灰色海鴉,“李玫爾多,你看到了那裏嗎?”耶質踏在松軟的海灘上用拐杖指向那邊說道,“主人顯然不歡迎不速之客。”三眼骨頭哈哈大笑起來,“不速之客,難得這樣的理解,那是主人的父親,應該說不速之客就是主人。”

“我老了,身體一天比一天差,咳咳咳。”海風很大耶質被吹得咳嗽起來,挺直一下佝僂的腰骨,用手撫摸一下胸口,“我的父親在他臨死的時候告訴我一個故事,他老糊塗了,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次,可是他還是要再說一次,而這個故事就是關於白頭海鴉,咳咳咳。”

“耶質你喘口氣,我來和他說吧。白頭海鴉生出他的兒子們,對的是生出來,等到兒子們將要成年他就把這個巢穴留給他們,飛離巢穴去尋找新的巢穴,準確的說是去搶占,就像我一樣,有時候他們會成功搶占,但不是每一個都會有好的運氣,即使搶占到別人的巢穴,若是主人兇狠的話也會搶回來,但這些都不是重點,聽好了,李玫爾多,當他們沒有希望要返回原來自己的巢穴時,卻發現像個異族被自己的兒子驅趕,正如你剛才看到的。”三眼骨頭腳下的沙坑被用力踩陷下去,耶質望了李玫爾多一眼,“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用白頭海鴉糊墻壁嗎,不是因為它的羽毛是最能保暖,是在懲罰他們的無禮。李玫爾多,你已經做了糊塗的決定,我無法幹涉也不能幹涉,不是因為我的外孫,就是我的外孫你也不能現在封他為克洛斯。”末了用拐杖著力打著沙灘,接著一聲嘆息,“李玫爾多,趁現在還來得及去挽回這一切。”

“李玫爾多,我們相識這麽多年,你知道我只會嘲笑你的。”三眼骨頭腳下的沙坑越陷越深,莫入他的靴面,他望了一下平靜的海面,一些翻滾的浪花,“挖了一個坑,把自己埋了進去,夥計,祝你好運吧。”

岳父大人臨死前講了一個故事給李玫爾多聽,自從那天後他真的死了,李玫爾多再也見不到他唯有在葬禮上,全身塗滿香油的耶質簡單躺在鋪墊海草的木板上,眾人向他撒花後推木板入海中,李玫爾多目視著他的離開,沈默思索著如同那天在海灘上一樣,身邊還是三個人,只是兩個站著,一個睡著走了,國王皮羅走過來對他們的到來表示感謝,就是簡單的一句話他走開了,轉而走向克洛斯楓客熱情攀談起來,三眼骨頭瞟了那邊一眼,“夥計,我們也會去的,希望我比你早點,因為我的性命是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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